【名單之後】女畫家與她的模特兒─市來栞(Ichiki Shiori)

撰文|詹佩瑜(國立臺灣師範大學藝術史研究所碩士)

市來栞 入選 臺展4至8回

圖 / 林嘎嘎
1931年的8月,在臺展的前兩個月相當轟動的標題出現在婦女版上:「以本島人的女孩作為模特兒製作─準備臺展出品的市來栞」 日籍女畫家與臺籍女畫家的合作被視為當時社會的一件大事。
市來栞,取自臺灣日日新報1930/10/21

市來栞從東京女子美術學校畢業之後來到臺灣,自1930年起到1934年,年年入選臺展。1934年《臺灣日日新報》對她的描述為:「已經入選日本畫部第四回了,東京女子美術出身的她每年都出品大作,去年還與田部蕉圃一同開個展,擅長人物畫。」
初次參展的市來栞,以新手的安全牌花卉題材《グレコニア(大岩桐)》與《サンタン花(繡球花)》入選,當年度甚至被評論為運筆毫不遲疑的新人。 獲得兩件作品皆入選臺展的自信,市來栞隔年請陳雪君擔任她的模特兒,卻沒想到引起話題性。

市來栞,《グレコニア(大岩桐)》,1930,第四回臺展圖錄
市來栞,《サンタン花(繡球花)》,1930,第四回臺展圖錄

市來栞在第五回臺展的時候,以臺北高等女子學院的學生陳雪君作為模特兒繪製出《花影》,這件事在當時被寫成幾個報導。1931年8月份的時候,市來栞邀請陳雪君擔任她的模特兒一事,以相當大的篇幅刊載家庭婦女版上,標題大大的寫著「以本島人的女孩作為模特兒製作─準備臺展出品的市來栞」,旁邊還附上兩人的合照。接著在10月份有關臺展素人畫家的訪談專欄中,陳雪君認為今年臺展雖然女子高等學院有三、四位的作品展出,但並沒有本島人的作品,因此她作為市來栞的模特兒是一件相當重要的大事呢! 甚至到了隔年陳雪君入選臺展的時候,曾經作為市來栞的模特兒的事件又再度被提到。

女性畫家與模特兒的關係,在臺灣美術史當中鮮少提出來討論。可能是日治時期參加官展的女畫家們多數為女子學校的學生,這群女學生多以描繪花卉植物為主,再加上臺灣不像日本有專業美術學校,沒有聘請模特兒的管道。就連就讀東京女子美術學校畢業返臺的陳進,原本想要雇用酒家女作為模特兒繪製《合奏》,卻被以男畫家可以女畫家不行為理由拒絕,而改以自己的姊姊為模特兒,最終得到入選帝展的殊榮。 在人物畫的描繪上,男畫家可以聘請模特兒,或是以自己的妻子作為模特兒。女畫家若要聘請外面的模特兒,可能會遇到陳進這樣的狀況,因此女畫家的作品中多數以姊妹或是朋友為模特兒,且就算是西洋畫,女畫家作品中的女性也多有穿著衣物。

市來栞,《花影》,1931,第五回臺展圖錄
陳雪君個人照,1932,資料來源:《臺灣日日新報》1932/10/21
穿著傳統服飾的陳雪君,1933,資料來源:臺日畫報第四卷第六號_1933-6-15(10),陳怡宏編輯,《現存臺日畫報復刻》(臺南市:臺灣史博館,2017)。

市來栞在臺展的初次人物畫嘗試,沒有脫離畫評家的毒舌,雖然畫評家評論當屆的東洋畫的水準提升非常多,仍提出市來栞《花影》的毛病是臉龐與手線條太粗,但這似乎過於雞蛋挑骨頭。 市來栞的《花影》尚在日本美人畫的傳統當中,描繪理想女性,並將焦點放置於外貌與配飾並在周圍以花草襯托。 不過當時受到西方文化、時尚流行的影響,臺灣東洋畫中的女模特兒,打扮會有中西混搭或是揉雜傳統與現代穿搭的新時尚出現,《花影》中的陳雪君便是身穿改良式旗袍、腳踩西式娃娃鞋,這樣的表現也在前一年入選臺展的村澤結子的人物畫中可以看到,從這些畫家的美人畫同時也觀察當時候女性的流行打扮。

村澤節子(Murasawa Setsuko),《姿妍》,1929,第三回臺展圖錄

此次的合作造成話題性的原因,可能是模特兒陳雪君本身是學生畫家、又是臺灣人的緣故;或許也可能是身為日籍畫家市來栞,本來可以找第一女高、或是第二女高日籍女學生作為模特兒。不管真實的原因為何,日臺的合作在當時確實引起不小的注目,而她與陳雪君合作,可能是因為鄉原古統的引薦。 這個合作促成了一些話題並且延燒到隔年的臺展,陳雪君成功地以《風鈴扶桑花》入選。同一年市來栞也是以人物畫《池邊》入選,我們卻無從得知這一年的模特兒是否仍舊是陳雪君,但可以從連續兩年的作品來看市來栞似乎偏好以臺灣女性作為模特兒。只是到了1934年市來栞所入選的《金魚》一作,就不再侷限於理想女性為主角,而是改以描繪日常,畫作的主角為圍繞著魚缸的三位孩童,也是此時奠定了她擅長人物畫的形象。

市來栞,《池邊》,1932,第六回臺展圖錄
市來栞,《金魚》,1934,第八回臺展圖錄

市來栞僅活躍於1930至1934年間,期間還加入了栴壇社, 但在1935之後卻乍然消失在畫壇上,或許不管是臺籍女畫家或是日籍女畫家,一旦進入人生的另一個階段,就幾乎捨棄了畫筆。

#名單之後114

參考資料:

1.〈本島人の娘さんをモデルにして製作〉,《臺灣日日新報》,1931/08/04,日刊04。

2.〈第八回臺展に入選せる閨秀畫家の横顔〉,《臺灣日日新報》,1934/10/24,日刊06。

3.〈新入選に喜ぶ 閨秀畫家〉,《臺灣日日新報》,1930/10/21,日刊04。

4.〈臺展の搬入は十七十八の兩日〉,《臺灣日日新報》,1931/10/17,日版07。

5.「…協助市來當模特兒並雪去年恥的陳雪君等等」〈入選の喜び 一ペんに六名 女子高等學院では 院長を初め大喜び〉,《臺灣日日新報》,1932/10/21,夕版02。

6.黃琪惠,〈臺灣的女性形象與女性藝術〉,頁10。

7.歐亭生/XYZ生,〈第五回臺展評論〉,顏娟英編《風景心境:臺灣近代美術文獻導讀》(臺北市:雄獅,2001),頁207。

8.謝世英,〈混搭現代性與傳統價值:日治時期臺灣美術中的女性形象1927-1945〉,《藝術學研究》(2013/12,第13期),頁98。

9.〈本島人の娘さんをモデルにして製作〉,《臺灣日日新報》,1931/08/04,日刊04。

10.〈栴壇社作品展〉,《臺灣日日新報》,1932/06/25,日版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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