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像我這樣的人已被繪畫拋棄,入選了是嗎?早忘了是從東京女子美術學校畢業的了。」(註1)
結婚、生子、步入家庭或許是身為女性人生的重要階段,但作為畫家卻可能是畫生的終結點。然有些女性畫家即使步入家庭也從來沒放棄過畫筆—田部蕉圃在她終於第一次獲選臺展的採訪中,感嘆地說出她以為自己早就被繪畫拋棄了。
東京女子美術學校出身的田部蕉圃於1925年跟著家庭來到臺灣,根據1931年的報導,她抱著自己的孩子接受採訪,感嘆自己早就忘了是學美術的,只不過因為喜歡畫畫而放不下畫筆,(註2)由此可見田部蕉圃沒有想過自己會入選臺展。
原以為後半生只能為家庭付出的人生,卻因臺展的入選給了田部蕉圃新的希望,1931年入選〈朝靄〉之後為她繪畫生涯開創了新局面,同年的11月她在臺北市兒玉町軍司令官的官邸前開辦了畫塾,主要教授年輕婦人繪畫日本畫。(註3)
繪畫之神像是聽見她的感嘆似的,從1931年起田部蕉圃成為入選官展的常客,到1934年她的繪畫生涯幾乎達到高峰。前一年她才跟市來栞一起開個人畫展,(註4)而這一年田部蕉圃不僅擔任《臺灣警察時報》的封面繪者,為此雜誌繪畫了12個月封面;同年《臺灣婦人界》五月創刊號的封面也是由她所執筆,接著10月的臺展中她一口氣入選兩幅作品《話從前》、《花叢》,可謂名氣大開。(註5)
一直以花鳥畫為創作主題的田部蕉圃,在婦女雜誌的創刊號封面難得地繪製人物畫,封面中的女性帶著混色頭巾,捲髮的髮尾從右側的肩膀往前放置,左耳前散佈少許捲曲髮絲,身後點綴著幾根紅色的枝葉,這是目前保留下來田部蕉圃相當珍貴的彩色人物畫作品。當時的婦女雜誌多以女性做為封面的慣例,如日本的婦女雜誌《婦人公論》、《主婦之友》從大正年間開始以美麗的女性、優美的主婦形象做為封面,或以瑰麗的花紋作為背景,使用引人注意的封面來吸引讀者購買。(註6)
從田部蕉圃入選官展的8件作品中,我們確實看不到她的人物作品,也因為如此當時的評論認為相較於人物畫,田部蕉圃更擅長於花鳥繪畫。她為《臺灣警察時報》所繪製的封面也全都是花卉植物,甚至還有封面植物的詳細說明,如在四月號中,她特別提到封面繪製的桃色喇叭草是從北美來的,但現在臺灣到處可見,不管在稻田或沼澤都會相當茂盛,(註7)由此可知田部蕉圃的花鳥繪畫並非只是單純的寫生,她還會去了解植物的特性以及相關知識,這可能與她在臺北職業女子學校擔任美術老師有關,(註8)她必須對植物有基礎了解才可以指導學生作畫,她的學生山崎文子也皆以花卉作品入選6到8屆的臺展。
1920年代起,拜逐漸完備的女子教育系統所賜,當時許多女性可以在學生時代參與官展或是畫會,(註9)閨秀畫家在社會上興起一股討論的浪潮,這些女性畫家承先啟後活躍於1920至1940年代,然這些女畫家僅有少數人得以持續縱橫於畫壇,多數的女畫家因為結婚、生子而中斷了繪畫的事業,為家庭而活。(註10)也因此1931年當田部蕉圃得知自己入選臺展的時候,才會如此感嘆地回答:「曾經以為自己已經跟繪畫無緣分了。」從東京女子美術學校畢業後,家庭生活的忙碌讓她忘了自己在做為人妻、人母之前也曾經是個畫家,卻也沒想到此次的入選,重啟她的第二畫生。
#名單之後171
註釋:
- 〈『もう絵に縁がないと思つてゐた』田部善子さん語る〉,《臺灣日日新報》,1931/10/22,夕刊02。
- 〈『もう絵に縁がないと思つてゐた』田部善子さん語る〉,《臺灣日日新報》,1931/10/22,夕刊02。
- 〈田部蕉圃女史 畫塾を開く〉,《臺灣日日新報》,1931/11/29,夕刊02。
- 〈第八回臺展に入選せる閨秀畫家の横顔〉,《臺灣日日新報》,1934/10/24,日刊06。
- 1934年的漢文日日新報也提到此次臺展的東洋畫受到買家的賞識,田部蕉圃的作品也在其中。〈臺展賣約東洋畫好況〉,《臺灣日日新報》,1934/10/31,日刊08。
- 王湘婷,《日治時期女性圖像分析—以《台灣婦人界》為例》,政治大學廣告學系碩士論文,2011,頁22。
- 〈表紙繪の說明〉,《臺灣警察時報》,1934/04,頁33。
- 〈第八回臺展に入選せる閨秀畫家の横顔〉,《臺灣日日新報》,1934/10/24,日刊06。
- 賴明珠,《流轉的符號女性:「戰前台灣女性圖像藝術」》,台北:時報,2009,頁36。
- 如臺籍女畫家林玉珠也因為婚後忙於照顧小孩,無法再繼續作畫,直到90年代才重拾畫筆,並在1995-1996年間舉辦她的首次個展。林郁晴,〈林玉珠與她筆下的淡水風景〉,《名單之後》(https://reurl.cc/mqE3G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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